1964年9月,香港的霍英東收到了一張請柬。
這是一張秘密請柬,霍英東沒有聲張,隻身一人前往目的地:北京。
那一年,霍英東41歲,這也是他41年來,頭一次回到內地。
彼時,香港人上北京還很敏感。為掩人耳目,霍英東從香港前往澳門,然後再從澳門輾轉到達北京,歷經20多個小時。
9月30日,北京,國慶招待會。
晚會快結束時,後來的總設計師特意穿過人群,握住霍英東的手,滿口的四川口音,熱情而溫暖:
歡迎您來北京。
簡短6個字,激動得霍英東渾身顫抖。
再次見到總設計師,已是13年之後的1977年。
那一年的7月30日晚上,北京工體,國際足球邀請賽決賽,中青隊對陣香港隊。
開場前的最後一刻,久未露面的總設計師出人意料的出現在體育館裏,全場8萬多觀眾,掌聲雷動,持續10多分鐘。
彼時的總設計師剛剛複出,其首次公開亮相就選擇了中港比賽,這讓霍英東激動不已。
政治人物的一個細微動作,總能引來無數遐想。
賽後,在休息室裏,總設計師接見了帶隊來京比賽的霍英東,緊緊握住他的手,無聲勝有聲。
又2個月後,28周年國慶活動上,在800多人的港澳臺同胞及海外僑胞中,總設計師一眼就認出了霍英東,笑著迎上去:歡迎!歡迎!
1978年,霍英東再次受邀到京參加國慶觀禮。
這一次,一同受邀的,還有香港企業家、比霍英東小5歲的李嘉誠。
彼時的李嘉誠,在香港最多也就算個中等富豪。
1972年上市的長江集團,也還只是一家二流的地產公司,開發的樓盤僅集中在香港郊區,中環等覈心地段,並無半寸土地。
以這樣的實力,當時的李嘉誠並無資格參加國慶觀禮。
但人的境界總有不同。當時,內地文革剛結束不久,有些香港富豪受邀後不敢北上,李嘉誠卻主動請纓赴京,終得以獲批。
在香港,但凡參加活動,李嘉誠都是一身西裝。但為了那次赴京,思考再三後,李嘉誠特意趕制了一套中山裝,帶到了北京。
這是時隔39年之後,李嘉誠重回大陸。那一年,李嘉誠整50歲。
主動請纓北上,趕制中山裝赴京,一大一小兩件事,都印證了李嘉誠的精明果斷。
本不在受邀之列的李嘉誠得以親臨國慶觀禮現場,心潮澎湃。更讓他心情激動的,是總設計師在接見他們這一眾香港商人時,釋放的一個資訊:
中國即將打開國門,進行改革開放。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舉措,是10年文革浩劫之後,新中國的自我救贖。
果然,3個月後的1978年底,中國政府向全世界宣佈,全面實行改革開放。波瀾壯闊的發展畫卷,從此展開。
這一切,李嘉誠都親眼所見,以致1978年第一次登上長城後的李嘉誠,激動萬分:
我能為國家做些什麼?近乎口號式的呼喊,確實是彼時李嘉誠的心聲。
話雖動聽,但實際上,此時的李嘉誠卻還只是:心已飛,身未動。
彼時的內地,剛剛結束動亂,一切都百廢待興;另一方面,人們的思想還沒有解放,各種觀念相互衝撞,整個社會處於混沌狀態。
改革開放能否進行下去?又能走到哪一步?李嘉誠心存疑慮。
所以,雖然嘴上喊著要為國家做些什麼,但實際上,在接下來長達15年的時間裏,對那個讓他激動不已的內地,李嘉誠幾乎沒有任何的投資。
大時代背景之下,看清潮流,謹慎行事,這就是李嘉誠式的精明。
與之相反,就在李嘉誠猶豫觀望之時,改革開放的資訊剛一傳出,霍英東便攜帶鉅款,跨過羅湖橋,回到家鄉,投資建設。
1979年,霍英東在中山投資興建了中山溫泉飯店。
當時,外商投資大陸的數量為零,霍英東成了第一個投資內地的港澳商人,中山溫泉飯店也成了中國第一個外商投資項目。
第二年,霍英東又投資2個億,在廣州興建了五星級飯店白天鵝飯店。
高達32層的飯店,是當時中國最高的建築。飯店地板光可鑒人,簡直人間天堂。開業當天,廣州市民聞風而至,僅廁紙一天就耗費了200多卷。
在白天鵝飯店成為改革模範時,包括李嘉誠在內的在不少外商卻仍在觀望,甚至有些人還持有懷疑的態度。
相比之下,霍英東卻敢於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,在內地接連投入鉅資,這不僅需要勇氣,更多的是對國家的深情。
要說霍英東沒有擔心,那絕對是假話。當時的內地,剛處於改革之初,一切都是混沌,都在摸索中前行。
1979年,北京首都機場掛出了一幅畫,內容是少數民族歡度潑水節。最引人注目的,是畫中的一位裸體少女。
這幅畫剛一掛出來,就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爭議。但對霍英東來說,卻成了察看北京動向的風向標。
很長一段時間,只要來到北京,霍英東就一定要看看那幅畫還在不在:
如果在,我心裡就比較踏實。